佛经翻译之美

 

发布: 2016-01-24 16:08:26   作者: 达义大和尚   来源: 本网讯   

 



 


 

  佛经,顾名思义,是佛的言教被后辈弟子汇集成册,流布在世间的典籍。最初记录佛经的当然是印度的语言,记录的方式也是采用了当时印度流行的文学方式,如唱、诵等。所以说要将佛经翻译成中文,要克服诸多的困难,不光是语言与体裁,更为重要的是要将意思完整准确地转换过来,实属不易。

 


 

佛经翻译的历史

 


 

  佛经的翻译可分为三个时期:起步期、繁荣期与鼎盛期。起步期主要是指东汉到西晋时期。这一时期以大月氏僧支谶和安息(即波斯)人安世高为代表人物,他们翻译的经典包括《道品行经》和《安般守意经》等。繁荣期是指东晋到南北朝这段时间。当时的领军人物就是鸠摩罗什法师。据《出三藏记集》载,鸠摩罗什法师一生翻译三藏经论74 部共384 卷。这一时期,道安法师及其弟子慧远法师也开始积极地组织译场翻译佛经。鼎盛期是指隋唐时期。这一时期佛经翻译随着玄奘法师取经归来,在唐太宗的支持下,设立了国立翻译院, 佛经的翻译也随之达到顶峰。综合各个时期的佛经翻译的重要历史人物特征, 后人将鸠摩罗什、真谛、玄奘及不空誉为“四大译师”。

 


 

文质之争

 


 

  对于翻译理论,近代翻译大家严复先生曾经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原则:信、达、雅。这一原则就是提倡翻译不仅要忠实于原作,内容可信,还要意思通达, 文字雅致。这也就是中国古代翻译佛经时所讨论的“文”与“质”的问题。

 

  大家一定听过“文质彬彬”这个成语,形容一个人既文雅又朴实,也可以形容人文雅有礼。其实这个成语最早出自孔子的《论语》:“质胜文则野,文胜质则史,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。”意思是质朴胜过了文饰就会粗野,文饰胜过了质朴就会虚浮,质朴和文饰比例恰当,然后才可以成为君子。后来就引申为“内容”与“文饰”。对于佛经的翻译,在中国的汉代就有所谓的“文”、“质” 之争。三国时《法句经序》中记载:“夫诸经为法言, 法句者,犹法言也。近世葛氏传七百偈,偈义致深,译人出之,颇使其浑漫。唯佛难值,其文难闻。又诸佛典, 皆在天竺,天竺言语与汉异音,云其书为天书,语为天语, 名物不同,传实不易。老氏称美言不信,信言不美;仲尼亦云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。明圣人意深邃无极。今传胡义,实宜径迭。是以自竭, 受译人口,因循本旨,不加文饰,译所不解,则阙不传。故有脱失,多不出者。”

 

  这篇序言记载了支谶和维祇难对待佛经翻译的不同观点。支谶认为天竺语与汉语“名物不同,传实不易”,强调了翻译的难度,赞扬前人翻译能够读透原文, 深谙佛理,译出原文趣味,批评竺将炎汉语表达不畅,所译文字有的是胡语, 有的是音译,过于质朴,言辞不雅。支谶主张译文应该讲究文采,其译文以“辞旨文雅”流于后世,属于文派。维祇难和其他人引用佛祖、老子、孔子的话, 认为佛经翻译无需修饰,主张译文语言质朴,属于质派。

 

  当然,这些早期的佛经翻译家们,大多是天竺以及西域的高僧,他们对中文的了解并不高。后来发展到鸠摩罗什法师以及玄奘法师的时代,这些高僧们对于汉文与梵文的造诣非常之高,所以晋代以来翻译的佛经不仅义理深刻,而且文字相当优美,比如《维摩诘经》、《金刚经》和《楞严经》。

 


 

鸠摩罗什

 


 

  鸠摩罗什法师是天竺人,出身相国之家,他年少出家,博学多闻,不仅精通梵语,汉语的造诣也远远超出了当时的一般文人。比如他在讨论如何翻译佛经时曾说:“天竺国俗甚重文藻,其宫商体韵,以人孩为善。凡觐国王,必有赞德;见佛之仪,以歌叹为尊。经中偈颂,皆其式也。但改梵为秦,失其藻蔚, 虽得大意,殊隔文体。有似嚼饭与人,非徒失味,乃令呕秽也。”单凭这段话, 就可以看出罗什法师汉语的水准。他告诉人们梵文非常重视文采,虽然在这段话中罗什法师表明有一些梵文确实无法翻译,但在实际翻译中,他还是尽量做到了译出原文文采和趣味。通常鸠摩罗什的译文语言精美、声情并茂、妙趣盎然, 无人能出其右者,其翻译的《法华经》被誉为具有“天然西域之语趣”。比如在旧译版的佛经中有“大众团团坐,努目看世尊”的字句,后来被罗什法师改为: “瞻仰尊颜,目不暂舍”,其区别一目了然。

 

  罗什法师对佛经的翻译非常谨慎,一丝不苟。每当译经时,罗什法师先亲自当众解释佛经的意思,然后手持梵本口译为汉语,另外旁边有僧人对照旧译本核对,如确认是梵本谬误,则用天竺本加以校正;如发现旧译本用词不确切, 就加以改正,直至参与译经的僧团中的数百众僧详加审定,均无异议,才笔录下来。最后还需全面校正一遍,方能形成定稿。

 


 

玄奘法师

 


 

  到了唐朝,佛经翻译达到了巅峰,佛教传播进入全盛时期。玄奘法师在这一伟大的时期应运而生。他是中国佛教史上著名的高僧之一,同时也是著名的翻译学家。他到印度取经十九年,谙熟天竺语言和风土人情,这些故事大家都可以从《大唐西域记》以及前不久由复旦大学钱文忠教授所讲的《玄奘西游记》中了解到。玄奘法师对待翻译极为严谨,在唐太宗李世民的支持下,组建了规模宏大的译场,制定了十一道严格的翻译程式。包括:一、主译:执笔人,胸怀全域,贯彻始终;二、证文:朗诵原文佛经,斟酌原文是否有错;三、笔受: 根据梵音录本译出毛稿;四、度语:音译暂无对等资讯的事物,据母本正音;五、缀文:按汉语字法、句法进行整理;六、证义:译出初稿与原文对照,看本旨是否偏移歪曲或有遗漏;七、参详:再回证原文是否有纰漏、错误;八、利洗: 去芜冗、重复,梳整译文;九、润文:修辞、润饰;十、梵呗:由于佛经是要供人诵读的,所以再据母语(梵文)的诵经方式诵读汉译经文,看是否有不适合诵读之句;十一、监阅:最后,有钦命大臣监阅(终审)。这样一套完备的翻译程式,真是令人叹服,所以说玄奘法师主持翻译的佛经数目之大,水准之高, 可谓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,玄奘法师将佛经的翻译推上了巅峰。

 


 

《楞严经》

 

  

 

  如果问哪一部佛经翻译得最优美,我认为首推《楞严经》。《楞严经》是由中印度高僧般刺蜜帝带梵本来中国,当时的广州刺史喜出望外,于是设立译场, 请当时的另一位梵僧弥伽释伽和般刺蜜帝一并翻译,由房融执笔润色,地点是制旨道场(即今之光孝寺),时间是公元705 年。般刺蜜帝译经后就返回了印度。特别要说明的是,参与译经的房融原来是武则天的宰相,由于得罪了武则天, 被贬到广州的一个地方作县官,因此他有机会在译场做译官。他本身的文学造诣非常高,他的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房玄龄。由于房融出色的文学功底,《楞严经》经过他的润文,被翻译得自然流畅,优美灵动。

 

  如《楞严经》在解释“浊”这个概念时,举了清水和沙土的例子加以阐述:“譬如清水,清洁本然,即彼尘土灰沙之伦,本质留碍,二体法尔,性不相循。有世间人取彼土尘,投于净水,土失留碍,水亡清洁,容貌汩然,名之为浊。” 大意是:譬如清水本是清净湛然,尘土灰沙其本质是滞碍坚质,二种事物本性不同,不相融洽。如果世间的人将尘土投进清水,尘土就失去了滞碍本性,水也失去了湛净的本性,看起来浑浑浊浊,这就叫做浊。单单从文字上看,这段行文之流畅,遣词之精美,比喻之贴切,使得这个段落的意思跃然纸上,让人读之,了然分明,叹然称绝。

 

  又如,在讨论如何体会无上菩提与佛的知见时,《楞严经》说:“譬如琴瑟箜篌琵琶。虽有妙音。若无妙指。终不能发。汝与众生。亦复如是。宝觉真心各各圆满。如我按指。海印发光。汝暂举心。尘劳先起。”意思是像琴、瑟、箜篌、琵琶这些乐器,它们都能发出美妙的声音,但是没有灵巧手指的弹拨,那美妙声音终不能发出来。众生也是这样,众生的宝觉真心原是各自圆满生光的, 就像佛用手指一按,海印之光就熠熠生起,可是只要众生一举识心,尘劳就会生起。后来苏轼有一首琴诗:

 

  若言琴上有琴声,放在匣中何不鸣?

 

  若言声在指头上,何不于君指上听?

 

  这首诗较恰当地说明了须有宝琴、妙手方能演奏出美妙之音乐的道理。

 


 

结 语

 


 

  佛经浩如烟海,博大精深。佛经的翻译更是源于一代代中外高僧大德、护法居士的不懈努力,殷重的慈悲之心。我们在欣赏佛经之美的同时一定要像《楞严经》中所讲,思无上菩提,入佛之知见。这样才能不仅欣赏到佛经的文字之美, 还能进一步思维,进一步修证,从而迈向成佛之路。